在兰州有这样一个村子,从70岁老人到几岁小孩,人人都会打一项叫做“垒球”的运动。每到农闲时,人们就放下农具,在大树下放上几个垒包,用树枝做的棒子,用毛线缠的球,开始打上几局。人少,他们就摆2个垒包;人多,他们就摆上5个垒包。
这一切,源于70年前的几个大学生。事情要从19世纪末说起。1872年,清政府派出一队30人的男学生去美国留学,作为中国“自强运动”的一部分。中国历史上第一支棒球队就是一支大学球队———1895年北京的汇文书院。到了20世纪30年代,抗日战争打响,大学生们都到了大后方,棒垒球就这样来到了甘肃、云南、贵州等等内陆城市。兰州那个小村落,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打垒球的。100多年过去,棒垒球运动在中国已经不再普及,然而大学生仍然在这项运动中扮演着无法让人忽视的角色。半个月前,当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正式宣布,棒垒不再是2012年奥运会项目时,大家都在哀叹棒垒球不幸的命运。然而,有这样一片阵地———大学,在那里,他们依然执著与热情地发出了这样一个声音:我们一直都在这里,也将永远守在这里。
为棒球放弃万元月薪
去年从月薪八九千的咨询公司辞职,棒球算不上一个直接原因,但何之是却称之为“说服自己的一个最大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他想参加2005年3月举行的全运会棒球裁判培训,并且想好好参加,还想拿着刚刚拿到的裁判证去好好裁上几场比赛。之后他没有加入月薪1.5万的翰威特公司唯一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对方没有允许他请假一个月去参加裁判培训。
这样的疯狂,是何之是在2001年毕业那年怎么也想不到的。那一年,他的腿在打棒球时骨折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眼睁睁地看着一块十公分长的钢板,加上6根钢钉被做木工般地活生生装进了他的小腿里,并且一呆就是两年,“只有打过钢钉的人才能理解那种痛苦”。肉体的痛苦不算,当他看着自己的同学考研找工作,而自己却因为棒球而可能16年寒窗无果时,他对棒球达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家里所有关于棒球的东西都被藏了起来,连女朋友都不再敢提起棒球。然而一年之后,还打着钢钉的腿就又在球场上扑球了。而当时跟他同病房同症状的申花外援莫拉,从此结束了运动生涯。
这是一个让他疯狂的圈子,他没法离开。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以“大学棒球队员”的身份留在棒球圈中时,他一边四处蹭球打,一边为自己寻找一个新的身份以留在这个让他疯狂的圈子中。当裁判,似乎是他唯一的路子。于是,毕业两年后,他考下了全国裁判,之后又搞起了彩虹棒球俱乐部。
为1500元,开始高校“扫盲”
如今在上海,几乎每所高校都有棒垒球运动。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都源于一个人和一个“1500元”的故事。
袁焱1996年在复旦上学时,因为自己迷上了棒球,就画了张海报找来一批“哥们儿”一起打。一次,大家凑了1500元钱,派一名队员去买棒球手套。谁知,这1500元钱竟然在路上被小偷摸走了。老大袁焱冒出一个主意:我们去各个高校教棒球,收他们训练费吧。
就这样,袁焱带着“不正当”的目的,一个一个大学去跑,每名学棒球的队员收取每个月30元的“训练费”。从东北片区的同济、财大、上外,到越来越远的上海理工、华师大,就这样将棒球的种子播满了上海的高校。后来复旦棒垒球协会渐渐壮大后,袁焱为了“将功补过”,给许多大学送去了一大批器材。
这只是袁焱为了棒球做的无数“猛”事的其中一件而已。一次袁焱在《文汇报》上看到一则消息,说清华大学每个系都有棒球队,于是他产生了建立全国大学生棒球联盟的想法。“可是你有钱吗?”朋友问。“卖血也要去啊。”袁焱说。
他只身去了北京,与北方工业大学、北京大学以及清华大学的棒球团队建立了联系,而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还跑到了国家体育总局找到了小球中心的申伟女士。当时小球中心接待了袁焱,但却有点不知所措。于是当时申伟的一名秘书就说:“我带你去参观一下国家队的仓库吧。”仓库门一开,袁焱惊呆了,全是他们整天梦寐以求的棒球器材。那种感受袁焱至今仍记得:“那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阿里巴巴宝库的大门!”
为逃避孤独,所以选择孤独
每次训练回来,王月在进宿舍之前都会在门口跳三跳,看看从身上落下的几层黄土,然后才进门。
复旦大学女子垒球队的所有队员都有这样的习惯。她们的训练场常常是在邯郸路上的一个土操场。大风一吹,各个位置的队员立即顺风转向,让黄土贴在后背、后脑勺这样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等风一过,转过头来继续训练。
有这样一块“黄土”场已经算不错了。糟糕的时候,这帮女孩子争不过踢球的男生,只好挤在煤渣跑道上做一些基本功练习。
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每周受两次这样的折磨究竟是因为喜欢垒球还是喜欢这支垒球队。这是一支孤独的队伍,整个上海只有这样一支高校女子垒球队,没多少女生愿意来受这样的罪。但当她们去年第一次听说了全国垒球锦标赛即将举行时,王月这样的老队员兴奋得竟然闹腾到了半夜———这支一直无人关怀的球队终于有了一个正正当当存在下去的理由,尽管这意味着她们将每人筹500元才能参赛。
全国比赛之前的暑假集训,那是王月永远无法忘记的一段日子。时值7月下旬,正是上海最热的时间,每天的气温都在37℃和38℃,同学都已经回到家中,而垒球队的队员们每天只有开着门躺在地板上才能睡着。
那段时间她们消耗最快的就是防晒霜和水。“总是怎么喝也喝不够。刚喝进去,5分钟后就全滴在操场上了,恨不得用瓶子把汗接住,那样多省。”王月回忆道。
棒垒球区别
垒球实际上是棒球的强度弱化版,因此常常是垒球女生打得较多,棒球男生打得较多。
垒球的场地比棒球的小,球比棒球大,因此飞行中阻力大一些,球速也慢一些;采取下手投球的方式也是为了让球速不那么快,打击稍微简单一些。
在MLB中,棒球的投球速度一般在140千米小时左右,女子垒球美国投手最快球速大概有110千米小时。
此外在规则上,也出于比赛安全和强度的考虑,垒球和棒球也有区别。比如棒球中投手可以在投球前将球传到相应的垒位防止在垒上的对方跑垒员离下一个垒太近。垒球中,跑垒员不能提前离垒。
从大学生开始由大学生延续
现状自生自灭地维持并继续
全国只有2000多垒球人口,而一所高校的棒垒球社团就会有几十名甚至近百名学生。全国将近50所高校中有这样一批热血学生在从事着棒球或垒球运动。“大学生是我们的宝贝啊!”负责推广中国棒球联赛的王朝体育公司中国区总经理林小五女士说到大学生就异常激动。她说每年的中国棒球联赛到场的观众主要都是大学生以及毕了业的大学生,其中有一批人自发地帮棒球联赛写新闻稿、拍新闻照片,并不索取一分报酬。
与此相对应的是,在有棒垒球运动的这近50所高校中,有超过1/3的是学校不管的“自生自灭”型团体。北京大学社团就是其中一支。他们的棒垒球社团唯一固定的经济来源就是每人20到30元的会费。平常他们只能靠到会员的朋友或是亲戚的公司拉的赞助来维持社团的正常运转。去年他们就是靠的这样的赞助,以及北大校友捐助的资金参加的全国大学生棒垒球比赛。但今年,由于没有拉到赞助,每名垒球队队员只好自筹了800元到郑州参加大学生联赛。
但这并不影响这项运动在大学中的生命力,总有一批人能够将这项运动保留下去,并且满怀热情地继续传播。
动力 单纯的态度 可怕的热情
大学生的一切特点都能毫不费力地解释这项运动在大学中的蓬勃。聪明,能够很快理解规则;喜欢动脑筋,因此喜欢这项动脑筋动得最多的运动;闲,因此有足够时间来体会这项运动的魅力;“幼稚”的学生气,因此为这项运动东奔西走而不计回报;可怕的热情,这一点在历史上的学生运动中早已体现,而如今,这样的特点使得他们如“小草”一般,在并不乐观的生存条件中仍然乐此不疲地打球。尤其是在宿舍这样的环境中,这样的热情感染力惊人。
北京棒球队退役运动员袁雁对这些深有体会。从2000年起,他每周到北大三次,帮助北大垒球队或棒球队训练,5年来没有任何间断,而这期间,他没有索取一分钱报酬,还要往里搭交通费。“当时我们在做运动员的时候,对这项运动的感觉相当厌烦。后来因为一个机会来到北大,本想只短期指导指导他们的,可是发现,从来没有见过还有人对这项运动有这样的热情的。真是特别好的一帮孩子,我就来了5年。”
此外,留学生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许多人都是因为跟留学生交往之后,发现了这项运动的魅力。在很多学校中,留学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支持着这项运动,比如捐赠器材、做教练。而他们本身,也不过抱着“喜欢的东西跟人分享”的单纯态度。
策略 从一个人的疯狂开始蔓延
“这是棒垒球运动自身的魅力。”中国垒球协会青少年发展中心主任王明晨一再强调。尽管棒垒球有着无比繁杂的规则和战术,使得该项目的门槛很高,从直观上看又没有什么对抗。但“一旦钻进去,就为它疯狂,并且很难走出来了”,王主任介绍说。
在美国大联盟职棒比赛中的大屏幕上,常常有这样一句话:“Baseballis90%mental(棒球90%是靠智力)。”这成为棒垒球运动最大的魅力所在。
这并不是一家之言。在采访中,几乎每名业内人士都提到了这一点。中国垒球协会主席何慧娴女士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南京工业大学在申办世界青年女子垒球锦标赛前,全校只有一位领导懂得垒球,其实她不过是在亚特兰大奥运会女子垒球比赛中当了一次中方啦啦队的队长。就因为一次比赛,让她“钻了进去”。她回国之后先是在校内大力推荐这项运动,使得南京工业大学从1个会员发展到现在有3000多会员。接着他们建起了两座垒球场,将江苏省垒球队接进了学校,然后相继举办了世界青年垒球锦标赛,全国垒球锦标赛以及全国大学生垒球锦标赛,如今已经在国际垒联中有很高的知名度。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人“钻了进去”。
前途 由大学生组建国家队
高校是中国棒垒球届“最后一片阵地”,中国大学生体育协会棒垒球分会副主席周敬宇这样认为。他说2012年奥运会的棒垒球出局,对专业队是一个打击。而中国的棒垒球水平在亚洲本就不算高,如果再因为奥运会的出局而放弃努力的话,中国将彻底失去这块阵地。因此,大体协棒垒球分会正在积极争取让这两个项目进入大运会。
一旦进入大运会,直接受到推动的就是高校棒垒球事业。而在美国国家女子垒球队中,除了三五个有名的老手之外,其他都是在读的大学生。这一点给中国垒球协会青少年发展委员会主任王明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希望有朝一日中国也能借鉴这样的模式。
但这种做法的前提是,大学生的水平更高,棒垒球运动在大学中更普及。为了这个目标,国家已经决定从今年起,在各个中、小学校开始推广一种叫做“T-ball”的简易棒球运动。这种游戏摒弃了棒球中的所有缺点,比如免除了危险,降低了难度,规则也被简化。布什每年都会组织当地的小孩子在白宫的南草坪打上一届T-ball比赛。
此外让专业队走进大学也是一种可行的方法。这样的方式既可以让运动员的素质得到提高,这将更有利于这项“智力运动”水平的提高。目前,南京工业大学已经成功把江苏省队带进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