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东四块玉体育街,遇到王鼎华。鼎华兄悲哀地告诉我:“高棠昨天去世了。”
我惊呆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高棠已八十多岁高龄,有一回发完奖,居然从国际饭店的舞台上跳下来。我急忙上去说:“小心啊,毕竟年岁不饶人。”他笑笑说:“没事的。”他身体那么棒,原以为长命百岁不成问题,怎么会突然就离开我们而去呢!
入夜,病中的党伯杰,邀我和朱中良夫妇去他家小聚。我们每次相聚,都把酒欢谈,有说有笑,情谊浓浓。但今晚,却沉默寡语,心事重重。你一言,我一语,回忆起与老领导高棠相处的往事。
高棠是一部中国体育史。“体育需要宣传,宣传需要体育”,这是高棠的一句名言。我曾跟着高棠、彩珍在中国乒乓球队蹲点。我与鼎华曾合写过一篇《从零开始》的文章,描述乒乓健儿胜不骄的动人事迹。这思路,也来自高棠的思想。
有人说,高棠有时脾气大。伯杰说:“不见得。有一回我与高棠出差上海,住国际大酒店。我管生活,餐券都在我身上。有一天,我出去玩,未回饭店。高棠找不到我,只好由运动员另行为他安排午餐。我回饭店,向高棠认错。他一句也没有责备我。”
文革中,高棠挨批斗,关在体委招待所。有一天,某大学把他拉去批斗,半夜才回来。他见我在值班,便轻声说:“鲁光,你值班呀?”我说:“批斗怎么样?”他说:“打翻在地,踩上一只脚,太重了,喘不过气来。”我将此事记入值班日记。
有一回,为表彰来自体坛的优秀企业家,搞了一个评比。在人大会堂照相时,我极想让三任体委领导都出席。可高棠刚出差回来,我立即去车接他,他二话不说,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会场。三任体委领导都来接见,这些从体坛出来的优秀企业家特别感动。
高棠的书法愈老愈厚重愈有味道。我想求一幅他的字珍藏。有一天,冯贵家为他送去一些照片,拿回一幅高棠的字,向我显摆。我给高棠去了个电话,半开玩笑地说:“荣主任,贵家给你照片,你给写了字。是否要送点礼,你才写呀?”高棠笑道:“我马上给你写。”他为我书写了李白的一首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今年夏天,我在故乡山居庭院里的一块巨石上,请老石匠刻写了六十多位老师和朋友的签名和印章。我将“荣高棠”三个苍劲的签名和印章,复印后刻到巨石上。此石名曰“师友石”。高棠,永远留在我的心中,留在生我养我的故乡。
我们三位老友聊到晚上十时。我想,今夜在体育馆路的宿舍里,在全国体育爱好者的居室里,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追忆高棠。我向两位老友提议,起立,为老领导高棠同志默哀。
伯杰行动困难,但也艰难地站起身,我们三位体育界的退休老兵,向我们敬爱的老领导荣高棠同志志哀。
党伯杰沉痛地说:“为高棠默哀!”
默哀毕,我说:“高棠同志你走好!我们给你送行了!”
沉沉的夜色,笼罩着小区,那是我们无尽的哀思。
鲁光
2006年11月16日午夜灯下